张生全:阿坝处在青藏高原和四川盆地的锋面地带。这种锋面,既是地域的锋面,也是文化的锋面。锋面带来了无限风光,九寨沟、若尔盖,都是让人神往的地方。锋面又带来了无边风情,史诗、唐卡、圈舞萨朗,又让人生出无限遐想。从这块地域生长起来的文学,总有一种神秘色彩。你能谈谈藏羌地区的文学,有什么特征吗?

阿  郎:是的,阿坝州有着九寨沟、黄龙、四姑娘山、若尔盖大草原、莲宝叶则等瑰丽壮美的自然景观,也有藏族、羌族和回族等少数民族独特的民风民俗,其民族文化充满异质色彩。

或许在一些人的眼里,阿坝州只是自然景观优美,民族风情独特的未启之地。殊不知,在列列雪山栅栏背后的阿坝,也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滋养的广袤沃土。这里有营盘山遗址、哈休遗址,还有存续了一千多年、演绎着藏汉文化交往交流交融故事的松州古城。

时节已入初冬,假如你来马尔康的话,穿着羽绒服的你和穿着厚实藏袍的我坐在一起聊文学,喝着汉地来的马茶,说着通用的国语,咱们除了身上的服饰有所不同外,关于文学的话题和本质,是没有不一样的。

当然,作为生活在高山峡谷之间、广袤草原之中的阿坝藏羌作者,其作品肯定有其不一样的气质和表达方式。我简单梳理了一下,觉得阿坝地区的文学创作,应该有以下一些特征:一是乡土色彩更浓郁,对脚下的土地关注得更多一些,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观照关怀更为深切;二是作品中感恩、悲悯、宽容的元素更多一点;三是对自然的观察描写和表达,对身边的众生(这个众生包括一切有生命的动物和植物)充满友善和尊重;四是对承载和养育了我们的大自然充满了喜爱与敬畏之情;五是对生死这个重大命题似乎看得更为通透;六是作品的表现手法以魔幻现实主义更多,也显得更为洒脱和浪漫。

 张生全:阿坝州是四川文学的重镇,从阿坝走出来的,以阿来主席为代表的作家,已经成为中国文学的灿烂星空,工作生活在阿坝的本土作家也熠熠生辉。请向我们介绍一下阿坝作家群体的情况。

阿  郎:阿坝州人口不多,却有着一大批有才气、有担当、有情怀的作者,全州有省作协会员73名,中国作协会员16名。这对于一个不足100万人口的地区来说,比例应该是比较高的了。

最近几年,阿坝州出版各种文学作品集近40多部,其中长篇小说12部,短篇小说5部,散文集 13部,诗集12部,评论、报告文学等3部。州内作家谷运龙、阿郎、雷子、羊子、康若文琴、蓝晓、扎西措、巴桑、韩玲、泽让闼、李刚、顺定强、任冬生、白林、李春蓉、曾晓鸿、卓玛木初、高璐、曾小平、周家琴、罗开东、文君、占巴、华丹多基、向瑞玲、阿米拉果等的作品,在《民族文学》《文艺报》《长城》《星星》《四川文学》《西藏文学》《诗选刊》《广州文艺》《天涯》《四川日报》等国家级和省级报刊发表。其中,长篇小说《花红几世》和《两江风》等刊登于《民族文学》。中短篇小说、散文作品30多篇,诗歌170多(首),发表于省级以上报刊。在地市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评论作品300多篇(首),阿郎的短篇小说《酥油花》被《小说月报》转载。10余名作家先后获得骏马奖、四川少民族文学奖、青稞文学奖等。在阿坝州,既有八十高龄仍笔耕不辍的老作家,又有不少充满灵气的青少年作者,应该说,阿坝州作家群体还是具有一定创作实力的,期待早日出现一些精品佳作。

 张生全:中国作协近日在南宁召开了“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推进会。阿坝州是藏、羌等少数民族聚居区,也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重点地区。从你们的总结中也可看出,阿坝州作家写了不少反应新时代山乡巨变的作品,请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作品。

阿  郎:是的,阿坝州的作者以极强的使命感、责任感,自觉投入到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伟大实践中,创作出了一些感动人心、提振精气神的作品。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主要有:扎西措的长篇小说《长征路上的扶贫人》,巴桑、庄春辉的报告文学《壤塘非遗脱贫之路》,周家琴的报告文学《川西以西》,杨素筠的散文《原乡》等等。

 张生全:阿坝有一份文学刊物《草地》,我记得自己三十多年前就在上面发过作品。在文学报刊纷纷停刊的时代,这份刊物却一直坚持到今天。您能谈谈你们是如何坚持的,有怎样的办刊经验吗?

阿  郎:是的,《草地》杂志是目前全省为数不多全国公开发行的纯文学刊物之一。正如你所说,创刊44年来,从编辑中走出了阿来这样的文学大家,走出了江漫、牛放等省内知名的作家。《草地》能在外部环境日益严峻的情况下,44年如一日坚持办刊,培养了不少州内外的文学青年,现在已经成为阿坝州作者成长的摇篮、远行的港口、心中的圣地。

能坚持持续不断地办刊,我认为原因有四:一是州委州政府的重视和支持,阿坝州作为经济欠发达地区,尽管财力有限,但始终把文艺、文学事业作为执政为民的重点工作之一,全力支持《草地》办刊。二是一直以来,《草地》有一批不忘初心、甘于坚守的编辑,他们精于业务、甘于奉献、甘为人梯,以推荐名家大家为幸、以推出精品佳作为乐、以发现优秀年轻作者为喜。他们以开放的精神、包容的胸怀为《草地》的健康有序发展,奠定了坚实的人文基础。三是阿坝州有浓厚的文学氛围,州级部门无论是否创作,都喜欢阅读,都对写作的人高看一眼,对《草地》的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为杂志的创办提供了宽松优好的环境。四是阿坝州有一大批具有文学志向和人文情怀的作者,这为《草地》的长青常绿提供了不竭的源泉。以上几点,也算是经验吧。

张生全:你是新当选的阿坝州作协主席,在阿来主席的故乡当作协主席,不知您是否有压力?您能谈谈您担任作协主席后,在出作品出人才上,有哪些举措吗?

阿  郎:呵呵,我没有压力。诚然,阿坝是阿来主席的家乡,但对文学而言,阿来已不只是阿坝的阿来,他是四川的、也是中国的。阿来极高的文学天赋、极高的艺术水准、极其渊博的知识和极其认真的创作态度,大家有目共睹,也是我仰望的明星和学习的榜样。

在今年阿坝州第六届文代会上,阿来主席寄语阿坝文学:“文学的参天大树固然重要,但万千绿草和灌木也不可或缺,这是文学健康发展的基础和力量,是形成良好文学生态的关键因素。”

当选阿坝州作协主席,我想,这既有组织的考量,也有我在文学方面的兴趣和取得的小小成绩有关吧。作为作协主席,我在搞好创作的同时,更应该为全州的作者和文学爱好者竭诚服务。一是加强培训,提升州内作者的创作技能和水平; 二是组织好采风活动,围绕新时代主题,让作者走出书斋、走进现实生活、走到广大人民群众中间,去汲取养分和力量;三是坚持点面结合,加大对重点作品的推介和广大作者创作的扶持力度,在壮大文学基座,营造好健康、清朗、蓬勃的文学生态的同时,力争多出人才,早出佳作。

张生全:鲁迅先生说:“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请您谈谈作家应该如何写作,才既有地域特色,又有宏大气象。

阿  郎:我个人认为,作家对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对周遭兄弟姊妹一样的人民充满深沉的爱、深切的同情、理解和悲悯,是写好作品的感情基础。“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认为这就是在讲人类命运的共同体悟,如何写出能产生共鸣、共情的作品?可能首先要写好人心、写好人性,在此基础上表现好人生。讲好了人性、人生故事的作品,可能就是具有宏大气象、拥有众多读者的好作品吧。

张生全:请谈谈您自己的创作情况。

阿  郎:本人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创作,在国家级、省级刊物也发表了一些作品。我经常自嘲自己的创作是“三余写作”,即:业余的写作状态、业余的写作身份、业余的写作水平。目前出版有小说集《酥油花》,长篇小说《阿依姆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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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藏族,四川小金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会员,先后在《人民日报》《民族文学》《散文》《西藏文学》《草地》《散文诗》《青海湖》《贡嘎山》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若干,作品被《人民日报海外版》《小说月报》等刊物转载,并翻译为英、哈萨克、蒙古、朝鲜、藏等文字。著有文集《西部情怀》,中短篇小说集《酥油花》,2020年1月出版长篇小说《阿依姆姆》。曾获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奖、青稞文学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