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亚共荣圈
以东京为圆心,以刺刀为半径
用谎言炮制的圆规
画着“大东亚共荣”的圆
周长,被故意裁去了人类的良知
太阳旗镀的金,遮不住枪口淌的黑
日寇挂在嘴边的“新秩序”
在朝鲜母亲唇间是“丧子”
在南京城墙上是“裂缝”
在马尼拉孩子泪眼里是“焦糊”
在新加坡橡胶林中是“铁锈”
每一寸“共荣”,都是刺刀逼签的条约
刀尖挑着的日历,圈进香港的渔火、台湾的稻浪
长江的帆、黄河的沙、湄公河的船、恒河的波
侵略者说这是“解放”
所谓“礼花”,是烧城的火舌舔过街巷
是军机坠海的残骸沉进浊浪
是慰安妇被撕裂的夜,永远盼不到天亮
更大的野心在膨胀
澳洲的袋鼠,夏威夷的椰影
连太平洋的浪,都想塞进那口小锅
一个岛国的胃口,妄想吞下黎明
终把自己噎成历史的哽骨
不堪负重的圆规骤然折断
未画圆的弧,凝作冰冷锁链
画圈者终被自设的圈套锁牢
东京的绞刑架,成了它最后的“领土”
绳结绾紧时,才吞进
曾经扼住千万咽喉的窒息
一声骨裂,拆穿“共荣”的画皮
粉饰的伪善下,原是淬毒的祸心
未凉的血痕,累累的白骨
皆是永远无法抵赖的罪证
而今,那圈还在
一圈,是无人敢揭的疤
一圈,是被狗链拴住的圆
风吹过,焦肉的腥气仍在飘
像未散的阴魂,正招引日本政客拜鬼
它无声地警示全人类
谎言画的圆,从来都是绞索
终将勒断自己的脖颈
鬼 子
鬼,并不可怕
甚至带着几分稚气——
红小鬼,机灵的小战士
首长唤他,像唤自家的娃
亲昵得能揉碎硝烟
但“鬼”一旦缠上“子”
便如刀口开刃
寒光乍闪,獠牙毕现
“鬼子”——汉语里最冷的钉
一寸寸,钉进骨头与史册
若再捆上“日本”
便是“日寇”,等同于
永不愈合的伤口
与“军国主义”媾和时
它是“法西斯”豢养的黑夜
血洗南京,火焚重庆
细菌、毒气、慰安妇……
一页页,浸透血和泪
罄竹难书
鬼子,旧称倭寇,通称日寇
全称日本鬼子,俗称小鬼子
口语叫小日本,网语唤作小日子
名越缩越小,骨头却从未弯下
从不肯跪下谢罪,还诡辩说:“那是过去”
可过去从未过去
伤口仍在渗血
白骨堆上,野草年复一年抽芽
长成我们眼里,拔不出的钉
“鬼子”已被铁铸成无耻的碑
嵌在中国人的骨血里
风一吹,就锵然作响——
每一声都咬着“勿忘”
每一声都淬着“勿恕”
竞 赛
竞赛,本该是
点燃友谊与公平的圣火
可那群不讲武德的侵略者
在南京,用武士刀残暴改写规则
将终点线,拉向手无寸铁的平民
把秒表,拧成屠城的鼓点
肇出骇人听闻的“百人斩”
两个鬼子少尉——向井敏明、野田毅
在光天化日之下,镜头之前
赌谁先砍下一百颗中国人的头颅
四只随军的秃笔
把屠刀起落、血花迸溅
写成“胜利”的篇章
让东京报纸的墨香
混着屠场的腥甜
刀口卷了刃,魔鬼仍在狂笑
“比分”一路疯长
106:105——
难分胜负,便再赌到150
羔羊无声,数字蒙羞
一群衣冠禽兽,把人类的底线
削成薄薄的刃口
血色日历,终于翻到末日
侵略者的膏药旗颓然坠地
两颗子弹,将两个罪恶的灵魂
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正义的枪声,在南京上空
替三十万亡魂,叫出了第一声“停”
在纪念馆,我把悲痛咬成沉默的种子
深深地种进骨髓。我绝不容许
“竞赛”这个本该干净的词
再被血污与狂妄腌臜——
那从至暗里爬出来的
不是救赎,而是人类文明在毁灭边缘
被粉饰的苟且
“死”字旗
旗帜,本就与血火共生
是活人的魂,也是死的碑
可褪色,可破裂
唯独不能倒——
倒下,便是山河陪葬
华北沦陷了
上海沦陷了
南京沦陷了
1937年的中国
被逼到了亡国灭种的悬崖边
北川青年王建堂
攥着一身血性,请缨出川参战
祖屋油灯昏暗
老父王者成握狼毫的手,先颤了颤
才将半世攒下的忠义,细细研进墨里
粗白布“哗啦”抖开
如未展的殓布,在案上慢慢铺平
落笔便是个带棱带角的“死”字
墨汁晕开时,真如血在渗
旁补的“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每个字都沉得坠手
一锤锤砸在儿子脊骨上——
哪里是送子上阵?
是老父亲把“慨赴国难”四字
连同自己的半条命
都钉进了儿子魂里
他咬断旗角的瞬间,齿挂布丝,喉头哽咽
硬是把“等你回来”的念想嚼成了碎末
这一口,咬断了儿子回头的路
却把“抗日救国”的大义
咬得比骨头还硬三分
号角乍响时,王建堂已背旗出川
那“死”字贴在背上
像父亲按在后心的掌,烫得发疼——
他竟把“死”字,背成了移动的墓碑
武汉、鄂西、大洪山、常德、长沙……
硝烟替旗面补色,弹片替旗角开叉
四次负伤,四次以旗拭血、裹伤
血一层层渗进去,旗一寸寸重起来
死亡,终未将他收编
他摸了摸旗上的血痂,每一块都比军功章沉
鬼子被赶出国境后,他悄悄把死字旗叠好
叠进了自己活着的日子里
如今在安仁镇建川博物馆里
那面赭褐色的旗,仍裹着硝烟味
褶皱里还藏着弹片的冷
我与家人屏息伫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
怕一滴热泪,晕淡了旗上未凉的血迹
手指贴在玻璃上,想替它轻轻掸掸灰
又怕这一碰,就抖落了当年的厮杀声
“死”字旗的内涵
是向死而生,死而后生,死后裹身
它的外延
是一个民族,把最后一口气吹进风里
风就站成了碑,永不低头
抗日战争
抗日战争,正义和公平浇铸的专有名词
早在中国人骨头中生了铁,血脉里烧着火
与日本侵华战争称量对等
字字如秤,称得动两千多万同胞的亡魂
称得动半壁山河的残破
国际社会称它“第二次中日战争”
词典里的“中性”,原是块冻透的铁
却冻不住铁蹄碾过颅骨的脆响
而“日中战争”“支那事变”“十五年战争”……
不过是日本右翼势力攥在手里的漂白粉
妄图把血渍搓成水渍——
用偷换的软尺,将侵略裁成“冲突”
拿伪善的针线,把屠城缝成“摩擦”
“日本侵华战争”这头凶兽
獠牙间还塞着南京的碎骨、重庆的焦土
偏偏有人给它抹胭脂、涂口红
逼它在教科书里
把野蛮的“侵略”,硬生生篡改成“进入”
历史从不是演义
是钉,是榫,是铁证凿就的榫卯
拔去一根,整座道德的殿堂便会崩塌
否认者终将被历史否认
遗忘者注定被时光遗忘
唯有真相在废墟上拔节
如卢沟桥的石狮
永远张口,永远咆哮——
“记住!悲剧若重演
便是第二次屠杀!”
川 军
“无川不成军”,五字浸着血
悲壮里淬着铁,骨子里透着刚毅
川军啊——
被复仇的烈火炼作精魂
被报国的誓言抽成筋骨
三百五十万巴蜀子弟
脊梁一挺,便是长城
轰然倒下,也得隆起座座山陵
“乌合之众”“杂牌军”“双枪兵”——
哂笑的人只瞅见
草鞋磨穿了底,薄衣裹着嶙峋骨
只瞅见烟枪、老套筒蒙着灰
却不见烟枪早熔了铁,烟瘾淬成了杀气
袍哥的义凝作锋,旧疤被抗战的刺刀剜净
“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不还乡。”
刘湘一句遗言,把“回家”二字
钉死在了地图上——
家在身后,国在脚下
你们蹬着草鞋、裹着薄单衣
踏进寒彻刺骨的战场
有人问:“怎熬得过冬天?”
你们答得掷地响:“我们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出川时十成兵,回川仅余一成魂——
魂里还沾着异乡的土
十之八九埋骨他乡,把血肉融进了山河
台儿庄的焦土、淞沪的断墙、南京的寒江、长沙的烟火……
二十八次会战,十三省土地上
全烙着钢筋铁骨般的“川”字
日军战报收起了傲慢:“国军旁系之有力部队”
连昔日对手盐谷保芳,战后也年年入蜀——
将军刀换成香烛
长跪在你们累累忠骨前,俯首,忏悔
苏家四兄弟,满门忠烈:
大哥血浸滕县,二哥埋骨淞沪,三哥裹尸衡阳
十七岁幺弟揣着三个哥哥的遗言补缺
“晓不晓得去死?怕不怕?”
“晓得!不怕!我们要保护我们国家!”
那天,全师的川话吼得地动山摇——
把岷江、沱江、嘉陵江、金沙江的涛声
一齐吼进长江,吼进东海
挟暴风骤雨,万钧雷霆,拍碎倭寇的岸
川军,站直了——别趴下
死,也得是条堂堂汉子
死,也得给顶天立地的“川”字
刻下最沉的一笔
战争数字
数字沾了血,就擦不掉
14年,3500万,2100万,20万……
块块冰凉墓碑,将民族体温锁于零度以下
7.7枪声撕裂卢沟桥,9.18沈阳一夜失守
1931、1937、1945……
每一道裂缝,都对应着一道伤口
每一次翻动日历,都像揭一次伤疤
南京,300000
博爱县,69214
抚顺、潘家峪、大同、金山卫、长沙……
名单太长,纸张太薄
写不下一座又一座空城的哭泣
930座城沦陷,4200万人流亡
21000吨黄金、17000吨白银、8亿吨粮食……
被掠夺的不只是金银粮食
是祖祖辈辈攒下的日子
731——三个无辜的阿拉伯数字
在汉语里散发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我拒绝用它作房号、密码、电话号码
怕一按,就听见骨头碎裂
另有一些数字在黑暗中举着火把——
5壮士跃下狼牙山,跳出骨头的海拔
8女子在乌斯浑河绽放成带刺的花
虚张的800将士坚守四行仓库
以孤勇向世界宣告“中国还在”
29军用600颗头颅,硬核碾出大刀队的战歌
7000娃娃兵,最小的9岁,最大的15岁
在松山站成一道抗日防线,点燃通往8.15的路
8·15日本投降,9·3抗战胜利
血火锻造成界碑,山河从此有了归期
历史从此有了刻度
仇恨可以放下,带血的数字必须刻骨
遗忘不是和解,是第二次屠杀
我反复抄写、朗读这些数字
像为亡灵守灵,给子孙点灯——
让3500万不只是冰冷的统计
300000不只是添零的钝痛
将731永远钉进耻辱柱
让5、8、800、7000……
永远在胸口滚烫
像心跳,更像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