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瀑布沟水电站想起水的疼痛
在瀑布沟水电站
我看见自由的水
被拦截、围堵，囚禁在大坝内
山，成了监狱的大墙
被拦腰砍断的水
捂着伤口，开始积蓄能量
寻找越狱的机会
探索，寻找，追求……
一盏灯亮了
一个窗口亮了
一栋大楼亮了
一座城市找到了光明
我们坐在灯光下
面对爱人，诉说着彼此的疼痛
而受伤的水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依然在我的茶杯中
旋转，欢笑
在甘洛的马鞍山上看云
连绵不绝的山峦
云，安静地躺在山的怀抱
不飞，不飘
他们拥抱树、草、野花
拥抱高高的村庄
他们想缓慢地靠近土地
变成露珠
被草木吸收
他们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云
不想飞在城市的高空
他们知道，高空中的云
一旦失足
就会一瞬间从高空摔落
变成雨、冰雹，或者污泥浊水
我看见，马鞍山上的云
一丝不挂，披着柔软的纱缦
安逸地坐着
她们抛出水的颗粒
让水的舞姿变成一种风景
我知道，这里的云
不会离开家乡
不会让自己变成楼群间飘浮的雾霾
她们飘着，是一缕轻雾
累了，也是一滴纯情的露珠
参观铁道兵博物馆
铁道兵的身体
是掘进机、挖土机、电钻、炸药……
风餐露宿
栉风沐雨
逢山凿路
遇水架桥
……
昨天，我坐在成昆铁路的火车上
并不知道
长长的隧道里、桥梁上、路基中间
散落着无数铁道兵的身体、血肉、灵魂……
列车在缓慢行驶
在拥挤的车厢中
几位旅客在埋怨地对话：
高铁，什么时候开通……
草，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命运
我是一棵没有根的小草
风一吹
就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今天，我这棵没有根的草
又被吹到了甘洛
小时候，我在草原上奔跑
广阔的草原
像母亲的怀抱
草向我诉说着大自然的情怀
我听懂了草的语言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
看到一棵棵枯萎的草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些脸色枯黄的草
那些被污水和毒气蹂躏过的草
它们，举着骨瘦如柴的身体
在风中
对人类喊出了最后的控诉
在甘洛，草是快乐的
这些没有出过远门的草
在风和雨的抚摸下
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吹起了口哨
暮色中
我看到几位花枝招展的彝族女孩
在歌声中，举起酒杯
“请到我们甘洛来
牵匹马儿接你来……”
在清溪关古道感受绿色
记忆中的绿色
又在我的视线里出现
像长调一样悠扬的绿
像马蹄一样奔跑的绿
像牛羊一样懒散的绿
像风儿一样清凉的绿
一片一片的绿涌来
让我的记忆变成了辽阔的草原……
后来，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种绿
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看到了深色的、浅色的、肥胖的绿
也看到了疲惫的、消瘦的、衰败的绿
绿啊，一起盛开在我的眼前
太阳出来了
绿色淹没了我的记忆和情感
我也想起了当初的绿色
一些慵懒的，被我遗弃的绿
一些被乌云削去了锋芒的绿
一些在等待中渐渐泛黄的绿
一些受伤的忍着疼痛的绿
……
绿啊，没有一种绿让我停下脚步
在甘洛，我望着远处的绿
想起了你柔情的蛛网
放肆的绿
张扬的绿
没有边界的绿
没有节制的绿
……
我被绿色践踏
我的身体变成了绿色
在阳光下
几只善良的绵羊
变成了风景中唯一移动的物体
绿色是残酷的
她从我视线中走过
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
我眼前浮现的
是一幅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画
绿色啊，从记忆到现实
又从现实回到记忆
这是一段多么艰难的旅程啊
在甘洛，我爱上了绿色
因为这里的绿色是单纯的、干净的、淳朴的
我闻到了草的气味和芳香
听到了草的脉搏和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