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锦城,深秋,夜,宁公馆。
宁向勤是四川省军委会成都行辕主任张群手下的第一执行主任,为配合美军对日本的空中打击,决定在成都周围新建和扩建4个轰炸机场和5个驱逐机场,并成立了“特种工程委员会”,诸多事件尚在拟议中,实施是早晚的事,只是这一项针对打击日军在成都修建机场的计划,引起了日本军方的恐慌,隐藏在成都的暗奸,决定配合日方派遣几名高级特务来破坏修建机场的事宜。
他在书房翻开情报详阅,其中显示,已有十名日军间谍分两批混在避难的队伍中,来到了成都。领头的是日本特高科的原笠大尉,怀揣秘密联络图,企图联络川渝被策反的军政人员和暗藏的汉奸,对在建机场进行疯狂阻止和破坏活动。
“啪”,宁向勤用力将文件一摔,“小日本,狼子野心,何其毒辣。尔敢与我死磕!”一声咆哮,把正要进门的江妈吓了一跳。
“三老爷,出啥子事了哇?”江妈在门外踌躇地问道。宁向勤挥挥手:“江妈,没有事,骂两句鬼子出出气。你进来。”
江妈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轻轻放在宁向勤面前,温声道:“三老爷,夫人和小姐不在,再忙也要顾及身体哦。”看到三老爷直点头,江妈慢慢走到下首等候,却看到他拿起电话向对方说道:“我的江湖老朋友老坦,请马上过来。”接着三老爷快速吃完,江妈上前收拾碗筷,抹桌帕拖翻了碗,汤汁洒到桌上,江妈一阵忙乱,“哎呀,手脚不利索啰,弄得到处是汤汤,老爷莫气哈。”边抹边把桌上的东西都顺了一下,宁向勤好脾气地一笑让江妈下去了。
江妈出了书房,正好和赶来的老坦相遇,彼此对视又相背而去。
宁向勤关上门和老坦密聊好一阵。
东大街最繁华的地段,客商云集,游人如织。
少年童欢,带几个半大的孩子,尾随在几个身健体壮的男人身后,他们中间一中等个头的男人眉眼凛冽,薄唇紧抿,显得冷酷阴狠,右臂紧紧夹着一个皮包,被几个神色警惕的男人呈半圆散护着,向清流茶坊走去。
童欢对瘦猴说:“一会儿我追你的时候,你去撞中间那个拿包的男人,顺便把他的脚抱住,我们几个假装打你,你就打滚哈。闹凶点!”
不一会,假戏上演,瘦猴子抱着中间的男人一个踉跄跌倒,嘴里大声喊“大侠救命,救命……”几个大小男孩一拥上来,把瘦猴围着又打又扯,扭成一团。
场面似乎越来越乱,打斗声越来越高,那几个男人急忙上前来拉架,却就是拉不动瘦猴。拿包的男人被这群孩子围得紧实,手脚施展不开,厌恶得在原地发狠。
这时的瘦猴钻空子,恰好拉住壮汉提公文包的手,使劲往下压,还不停地叫唤“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快救命啊!”
拿包的男人气得满脸涨红,嘴里不觉冒出一句“八格牙路!”瘦猴一听高喊起来,“他是日本人,他是日本人……”话音未落,在旁边看稀奇的市民拥上去,把几个男人围起来拳头口水上阵,一时群情汹涌围殴的圈子越堆越大,混乱中,童欢和他的伙伴一个个溜走了。不一会开来一车宪兵,驱散人群,拉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个日本人。
当天晚上,宁向勤拿到了老坦送来的秘密联络人名单,为慎重起见,他先向安全部门下达指示,务要按图索骥,张开大网抓人,又对老坦说道:“我这个名单上的人,你小心查访,看有谁和他们联络,做秘密些。”
第二天中午,军统局成都行辕调查课课长何芝园来报,因为有人泄密导致抓捕特务的行动失败。宁向勤一拳砸在桌子上,感觉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老坦也来报告监视的情况:“伯兰兄,昨天我们监视了名单上的嫌疑人,在‘回春楼’发现一怪事,不少十八至二十多岁的姐儿,头上系三尺红头绳,脖子搭块小白毛巾,这种打扮相当的怪异,而且这批人的口音很杂,且专门侍候军政人员。”
宁向勤一愣,这个信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凝眸沉思,忽然想起在一份文件通报上有近似的内容,那就是日本在中国训练的间谍,好像打扮就这样的。不觉心中一紧,“你再去寺庙看一下,这几年成都各寺院有无新近的僧人,身上戴了八十颗珠子的?要快,但凡发现立马报告。这些都是日本派遣的特务,个个狡猾,我避开军方利用你们民间组织,比较容易发现敌情。昨晚的抓捕行动失败,我怀疑行辕调查课和我身边有潜伏者,泄了密。这批暗藏的敌人如果不彻底清理,修建机场将存在巨大的隐患。”
“另外,原笠的联络名单遗失,必会转入地下,我们要侦破势必更难了。老坦,叫你手下的娃娃时刻注意被监视人的动向,发现苗头就深挖,总能揪出一批人吧。”
三天后,老坦来告诉宁向勤:“我的人在‘回春楼’发现了何课长,随即潜入进去看到他和一头上扎红绳的姐儿密谈,不一会儿姐儿出门去,我的人跟踪时,在路上发现贵府的江妈正和一位出楼的男子见面,样子很是隐秘,那男子也跟踪姐儿去了。”
“哦——江妈!你没有看错吧?”宁向勤直视老坦,犹疑着。
“千真万确,我在江湖上干了一辈子走高踩低的活,咋可能看走眼。”老坦有些愤懑,鼻孔里哼哼两声。
宁向勤掩饰性地轻咳一下,“坦兄莫怪,我常犯职业性毛病,请多担待。你跟踪的人最后情况如何?”
“因为只想到监视只派了一个人,那姐儿坐了辆黄包车,进了南门上一个偏僻的小巷子,由是怕暴露没跟进去。那地方看似人少便于藏身。离开江妈的那个男子,在三条街后消失了,至于他为啥子掺和进来,我还得跟踪了解。”
宁向勤高兴地搓搓脸,“所以派老坦你出马,没搞不定的事。目前且继续监视,时机成熟我们一一击破,端掉特务的老窝。”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叫一个机灵点的人来,随时盯着江妈,我要看看她是鬼还是人。”
下午,宁向勤在他的议事厅召开了一个军政首脑“特种工程委员会”的秘密会议,通知何芝园来参加,“有关修建机场的拟议目前已基本议定,我们将在成都、新津、邛崃等县扩建轰炸机和驱逐机场,国民政府要求各处工程系统,限于1944年1月中旬开工,新津、邛崃同年三月底以前完成,其余同年4月底以前完成。目前具体的征集民工事宜正在进行。此事刻不容缓,在座诸公各司其职,务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让日寇在蓉城上空逞凶狂。”
会上保安总局的头儿就日军轰炸成都期间,有汉奸为日本人打信号弹一事强调人手不够,“我们派员在成都四门查缉,尤其动员了老百姓,在日军轰炸时,务要看清楚有没有人打信号弹的。可轰炸起来时,人人都去避难,就是有人打信号弹的也极难发现,不用说彻底清理了。”说罢眉头微皱,板着面孔。
宁向勤从座位上站起来:“日本鬼子从1938年开始轰炸成都至今已达20来次,出动了上百飞机架次,投掷爆炸弹、燃烧弹三千多枚,在我市西、南、北三区进行轮番轰炸,市民死伤达万人,毁坏房屋上千间,死尸枕藉,惨不忍睹。这种血腥的屠杀,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坚决要还击,血债血偿。当前一批敌特已混入我市,妄图破坏我们修建机场的计划,制造更多的惨案。所以,我们要认清形势,对身边的人,不论是谁时刻保持高度警觉,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动员我们的民众同仇敌忾,联防抓间谍。”
接下来参会人手一份可疑者名单,宁向勤向大家说明:“这份名单属于绝密,务要保密。有些人身份和所涉事项尚不明确,怕一旦泄密,引起混乱。下面我们讨论如何布置安防人员到城内外,并对可疑接头联络点进行监视,由于机密性的要求,对被监视的联络人只用代号……”
会议结束后,天已入暮,宁向勤匆匆回家,刚刚坐定,江妈接过他手上的皮包放在桌上,便递上热气腾腾的毛巾,“三老爷,忙了一天,擦把脸息口气,马上吃饭哈。”
话音未落,忽然响起防空警报,两人慌忙站起来往外跑,江妈跑到一半,又转身回去抱起桌上的公文包,匆匆忙忙跑出公馆门,宁向勤已不见人影,她随着人潮奔向防空洞,天空正在发射高射炮弹,明灭的炮火如烟花绽放,能看到狰狞的飞机,像巨大的怪物,口中喷出罪恶的子弹,从她头顶呼啸而过,轰鸣声闹得她心脏怦怦乱跳;远处几声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前面有人惊叫,好些人就地卧倒,她脚被绊了一下,整个身体向前扑去。这时,一双男子的手紧紧扶住了她,将她往黑暗的地方拉。“姑妈,别怕,是我。”江妈喘气说,“子舟,运气哦,我把三老爷的皮包拿来了,你赶紧看看。”
男子动作麻利地拿出包里的文件,压暗手电光快速游览,“姑妈,这些日本人和可疑汉奸分布的窝点记得很详细,我拍个照马上走。以后的事,你不用管了。”
第二天,老坦来找宁向勤,“伯兰兄,果然何芝园开完会就去回春楼,还是那个姐儿叫了黄包车去通风报信,我们半路把她劫了,让她带路去了南门窝点一锅端,抓了两个日本人,一个服毒自杀,一个卸了下巴才没死成。人就在楼下的车里,我正式交给你了。”
宁向勤使劲拍拍老坦的肩膀,“我又欠你情,这事结束我请客,地点你定。”随即给何芝园打电话:“何课长,我们抓到一个日本人,你看怎么审问掏一些东西出来?”
很快,何芝园开车来带日本人,他向宁向勤行了军礼,“宁公果然强势,这么快发现倭贼,我立马审问,一定不负众望给大家一个交代。”
隔天晚上,何芝园打电话向宁向勤汇报:“这日本人不经整,尚未动大刑就死了。宁公,怪我手下无用,辜负了您的重托,罪责在我,请处罚。顺便说一句,我按照秘密会议上提供的可疑名单去抓人,到了地方一个都没有抓到,卑职失职,听候宁公发落。”
宁向勤对着话筒一通咆哮:“无耻,可恶,混账!”气得头痛手颤摔了电话,随即又叫来老坦,两人一分析,更证实了何芝园是内奸。
宁向勤叹气:“这二次抓人又断线了,我咋个向上面交代?”
“线索还没断完,你着急啥子?”老坦得意地说,“那个回春楼的姐儿不是在我们手上吗?”
宁向勤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我们还没有走上绝境,真值得浮一大白。”
“伯兰兄,这姐儿我可是好吃好喝供着的,这些费用全由你报销哈。”老坦一脸地算计。
宁向勤痛快地应承下来,“你为党国,为蓉城民众劳心,这点费用我包了。”
正说着,江妈敲门进来,托盘里放两碗荷包蛋,香甜的气息弥漫房间,“三老爷,来来,吃碗小吃。坦老爷也来一碗。”说罢将碗放在他俩面前。男人们也不客气地吃着,一边夸赞江妈的手艺。
宁向勤接着刚才的话题:“还有,何芝园的行踪诡秘,坏了我们两次大事,我已向张群主任汇报了,上面同意我们逮捕他,从他口中撬开缺口,找到潜伏的敌特势力。”
“这人听说以前在日本受过训,平时我看他心机颇深,不是好相与之人,伯兰兄小心为上。”老坦担忧地说。
宁向勤让老坦放心,“我们在他的住宅设下严密包围,只要他出现,立即抓捕。”
老坦放下碗准备走了,“伯兰兄还是警惕些,何芝园这人逼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你保重!”
这几天宁向勤可说是战果可喜,根据名单上的地点抓到一些人,经过审讯,连带挖出隐藏得很深的特务。军队里面也有一些被策反高官,他没有权限去抓捕,只有向张群反映,由上面处理,现在他焦心的是何芝园在逃,不知身藏何处,假设不逮住他,就是身边的炸弹,一点火星子随时要引爆。
他在书房专心阅读文件,并起草一些报告,窗外的秋风带着寒气吹起,将窗户吹得啪啪直响,继而下起了雨,他起身关上窗户,刚刚回身,一支手枪正对着他。
宁向勤瞬间身体紧绷,看着何芝园一脸狰狞地慢慢靠近,“哈哈,宁公想不到吧,我何某人以这种方式来拜访你?”
忽然一个闪电霹雳掠过,雨下得更大了,轰然增大的声音几乎遮盖了何芝园的讥讽。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宁向勤缓过神来,“你以为用枪指着我就能逃脱吗?劝你投案自首,可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从你高官嘴里说出来,好幼稚。”窗外的雷电在他眼镜上明灭,就像鬼火磷光,让人感到阴森。“我被你们抓住,从轻从严都是死,你就少给我玩文字游戏。”手枪抵住了宁向勤的下巴,发出怪异的笑声。
“杀了我你一样要被逮捕……”宁向勤向墙壁退去,直视对方,看不出要想干啥。
“所以我要拉个垫背的,你死了,修建机场的事就搁浅,我们大日本帝国就会有暂时的喘息。”何芝园狠狠地用枪管戳了几下宁向勤。
“你是日本人?”宁向勤猛然一震。
“我就是优秀的大和民族,潜伏中国十多年,看着你们在我们的枪炮下匍匐乞生,财富被掠夺,家园被焚毁,国土被瓜分,人民被奴役,我是多么快意啊。而你,一个国民政府区区小官装模作样自认高高在上的权贵,要我俯伏听命,为你东奔西跑劳累不堪,这对我是何等的耻辱,何等的不公?”
“强盗都有为自己的掠夺找最好的理由,甚至借士兵失踪公然掀起侵略战争,你们这是反人类,是毁灭文明的行径,受到全世界人民的鄙视和唾弃;过去你们被中华民族痛贬,而今被我们军民痛揍,你们的嚣张气焰已到了末日,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这也值得骄傲?”宁向勤义愤地斥责道。
“我就凭手中的枪骄傲。”何芝园大吼起来,疯狂的脸色像泼了污血,“转瞬间我会要了你的命,如踏死一只蝼蚁,你奈我何?人死了,什么精忠报国,什么振兴中华,全都是空话。”
这时,一个雷声在空中滚滚炸响,让何芝园握枪的手瑟缩了一下,这时,宁向勤侧身出右肘,猛地撞向对方的肋下,顺手死死抓住枪管对着墙上使劲撞,枪声响起,书房门轰然撞开,一青年快速奔来,对着日本人的头顶狠敲了几下,看着人倒下去,两人长吁一口气。青年用随身的绳子把日本人捆紧,扔在边上。
喘息方定,宁向勤向青年望过来:“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青年微微一笑:“回禀宁大人,学生江子舟,江妈是我姑妈。”
“哦,原来如此。”宁向勤道,“江先生如何知道老夫今日有险?”
“不瞒大人,我们从其他渠道打听到了日本人要在我市搞破坏,一直在跟进这件事。恰好有一次我去回春楼,看见何芝园也来了,他只找头上扎红绳的姐儿,我们感到奇怪,后来跟踪这些姐儿,发现了可疑的事情。上次有人透露大人两次抓潜伏者失败,估计是你们内部有内奸。最后顺藤摸瓜,知道了何芝园是真正的内奸。他这几天败露后消失了,我姑妈说大人是主持抓日本特务和汉奸的,怕那些人逼急了咬人,可能要对大人不利,就让我守在公馆保护大人。不想,今天正好遇到这件事。”
“多亏江先生援手,我方躲过一劫。”宁向勤作揖,态度诚恳。
“大人不怪我擅闯贵宅便好,何敢再受一礼。”江子舟退后一步躬身。
宁向勤说:“彼此不用客套,坐下说。我很想了解你们暗中除奸的事,来,给我讲讲。”
原来,江子舟是中共成都地下党组织的一员,他们希望此次能与国军合作,联手把藏匿蓉城的敌特汉奸们清除,以维护抗战后方的安宁。当从江妈那里收到日本原笠大尉要来成都阻止修建机场的情报后,便秘密开始了系列反击举动,从童欢和瘦猴们在东大街截获联络名单到盯梢何芝园,再到劫走回春楼的姐儿,一切都在掌控中。
“可是至今没有找到原笠一伙人,”宁向勤说道,“若不挖出他们,我也寝食难安。”
“大人勿须多虑,原笠其实我们已逮住了,还有其他的帮凶也一并抓获,何芝园最清楚其中的内幕,要找的人突然不在了,因此狗急跳墙,不惜以身犯险,试图谋害大人来减轻他应负的罪责。”
“如此甚好。”宁向勤松懈下来,脸上露出欣喜,“只不知领导你们除奸的人是谁?”
“大人应是认识他的,”江子舟自豪地说,“自抗战以来,他一直领导我们参与了许多靖国抚民的工作,默默无闻浑身是胆,数次舍生忘死完成任务,是成都的幕后英雄。”
“我认识的人?”宁向勤询问地看着江子舟,“我不善猜谜,先生可否告之,免我求渴之痒。”
“他就是老坦呀,您的老朋友。”
“是他!”宁向勤惊愣得呆着,嘴张开半天没有合上。“这样细思起来,好多事也合理了。”
几个月后,1944年5月后,在新津、邛崃、彭山、广汉四处修建的轰炸机机场,陆续正式启用,使日军再难以组织大规模空袭,美军的P38、P61机载雷达新式战斗机和美军齐斯·鲁梅少将率美第20航空队,驻防新津机场;广汉、邛崃、彭山为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航空机场,很快投入了对日寇的作战,为抗日战争的胜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作者简介:吴微,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协会员和金牛区作协会员。曾从事《文艺报》副刊和《文艺网》编辑工作以及《四川散文》杂志编辑;现为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副秘书长,并为《船波文艺》《女散文作家》《在场》《大洋文艺》公众号的责编。出版有散文集《奔向墨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