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红色圣地的红
是五角星上最亮的一抹
是战旗上血色最浓的一抹
是燎原烈火中最迅疾的一抹
是山丹丹花丛里最鲜艳的一抹
是边区老乡捧出的大枣上最深情的一抹
一抹一抹的红
洇出中国革命的原色
信仰之色，点亮神圣图腾
马蹄声碎处，喇叭声咽里
目光执著的人擦干血迹，继续前进
他们眼里，红旗与春风正漫卷大地
今天，这么多胸佩镰刀斧头的人
工人、农民、解放军、学生、公务员
沿圣地大道、枣园大道、杨家岭路走来
他们拥有英特纳雄耐尔的基因
每一个都是九千一百万分之一
走来的，还有系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只为那一抹走心的红……
沿着一串红辣椒和一曲红绸舞的指引
沿着崎岖的山路和奔流的延河回溯
故事沉淀为红色的记忆
歌声演绎成红色的旋律
舞台回响着红色的经典
中国，发出了新时代的红色宣言
白
南泥湾，三五九旅的棉田是白色的
八路军战士一手拿枪一手扶犁
大生产的歌谣此起彼伏
重重封锁下，“陕北的好江南”别有洞天
延河边，中直机关放养的羊群是白色的
散落山间的朵朵白云
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生动图景
鲁艺人自制的那把小提琴
琴弓上的马尾是白色的
那些白色战马的四蹄
曾趟过湘江赤水，走过雪山草地
踏过娄山关的月色，掠过腊子口的呐喊
它们飘逸的马尾，如今跳动在琴弦上
奏出红色圣地最激越的音符，琴声如诉
抚过战马、战士以及战神的累累伤痕
荡气回肠的《沁园春·雪》是白色的
一九三六年二月，陕北的简陋炕头上
诞生了人间最浪漫的词章，漫天皆白
毛泽东那一头蓬松的长发，亦被染白几缕
大地的宣纸上，千古风流人物被一一点名
寒光过处，提刀厮杀的王侯将相隐没于茫茫大雪
吟咏之间，一孔孔窑洞打开了温暖的门
灰
延河边，穿草鞋的女兵掬水洗脸
灰色的军装是统一的装束
衣袋里装着一本《论持久战》
或者一本《大众哲学》
军装洗得发白，甚或打满补丁
学习训练、上台演出依然得体
她们来自大城市，大多家境殷实
胸膛里涨满革命理想
当然，也喜欢给灰军装弄一些小时尚
比如，缝一道衬领，给扣子包上一层布
保育院孩子也穿八路军军装
宽大得有点夸张，让人落泪
一顶灰军帽，便是最精心的打扮
从领袖到士兵，从大人到小孩
都与补丁亲密无间
衣衫褴褛的军队，只要被胜利装饰
一块补丁就是一枚勋章
在延安，灰，是一种旋律
是一百度的热情、忧郁和坚韧的混合体
蓝
一双又一双蓝眼睛，被延安吸引
会说话的蓝眼睛，把与众不同的延安
告诉了世界
埃德加·斯诺，从北京向西，一意孤行
带着两架照相机和二十四个胶卷
在保安，咔嚓一声，定格了毛泽东清俊的脸
照片登上了美国《时代》生活副刊
世界惊呼，红军领袖如此帅气逼人
贫瘠又神奇的地方，没有乞丐也没有腐败
人心是自由的，阳光是明亮的，歌声是快乐的
毛泽东吃的是小米饭
周恩来睡的是土炕
彭德怀穿着降落伞做的背心
林伯渠戴着一副断腿眼镜……
买糕的，斯诺眯起蓝眼睛，断然向世界宣告
中国共产党是一颗闪亮的红星
必将照耀全中国，照耀全世界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无比兴奋
她温柔妩媚的蓝眼睛
在延安看到了最有魅力的男人
她是记者，也是窑洞图书馆管理员
还是西方交谊舞传播者
宝塔山下，周末的圆舞曲荡漾一片蓝色海
安娜·路易斯·斯特朗
她与毛泽东对谈的石桌石凳余温犹存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听到这个论断
她那两泓蓝色的湖水亮了起来，一群白马驰过
从那一刻起，她决定在此度过余生
诺尔曼·白求恩大夫的蓝眼睛永远闭上了
这双蓝眼睛，毛泽东在凤凰山窑洞里凝视过
聂荣臻在晋察冀凝视过
无数医生、伤员、老乡在前线凝视过
睡梦中，他回到了故乡安大略湖
回到伐木工人的日子，去爱自己的女人
黑
一块黑黑的炭，很轻
却蓄满熊熊的火
枣园纪念广场，张思德不寂寞
这么多与他同龄的年轻人列队于此
对着手机屏，齐声诵读《为人民服务》
此时，这七百多个汉字具有黑色之重
让一切音乐、游戏、电影和话题失色
一根黑黑的生铁条
放在毛泽东在枣园的办公桌上
边区人民报喜的礼物
来自大生产运动炼出的第一炉铁
它成了“镇尺”，用来捋平粗糙的马兰草纸
一支毛笔彻夜游走，光辉思想喷薄而出
一群黑色的燕子
在梁家河村委会屋檐下忙碌
这些幸福的使者，掌握娴熟的建筑艺术
每个燕窝都准确筑在窑洞的拱门上
当年，年轻的后生当了支部书记
带领乡亲们早出晚归
他的檐下，也有一窝勤劳的燕子
所有质感厚重的黑
都孕育着胆识、哲思与光亮
绿
彼时，延安是一幅单色版画
光秃秃的黄土
创业精神裸露无遗
今天，延安是一幅斑斓油画
沟沟峁峁铺满绿色植被
盛开的山丹丹花为城市代言
“对照过去我认不出了你
母亲延安换新衣”
宝塔山绿了
延河两岸绿了
广袤的西部大地绿了
表里如一的山河
从来没有如此自信
微风过处
传来苹果、酸枣、丁香的密语
那是关于愚公移山、绿水青山的美谈
金
宝塔是金色的
黄土地是金色的
杨家岭早晨的霞光是金色的
毛泽东窑洞里的灯光是金色的
子弹是金色的
冲锋号是金色的
亮澄澄的小米是金色的
旗帜上的镰刀斧头是金色的
奔腾的黄河是金色的
艄公宽厚的脊背是金色的
高亢的《东方红》是金色的
咆哮的《黄河大合唱》是金色的
百战沙场是金色的
百年沧桑是金色的
前进的道路是金色的
伟大的梦想是金色的
作者简介：
丁小炜，军旅作家、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军事文学委员会委员，国防大学艺术学硕士。著有诗集《不朽之旅》《漫过时间之水》、散文集《心灵的水声》《一路盛宴》、长篇纪实文学《在那遥远的亚丁湾》《一腔无声血》《江竹筠：一片丹心向阳开》、长篇小说《秋山几重》等。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第十届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第六届长征文艺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