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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仕江:四海皆兄弟
来源:川观新闻 编辑: 时间:2023-02-17

生活中,常常因“战友”二字的出现,忽然打破在场的气氛。原因很简单,自己是当过兵的人!茫茫人海,当军人与军人相遇,哪会去管英雄出处,只顾同一种金属碰撞出的荣光,在各自心灵中散发出铁血般滚烫的豪情,一个潜伏会意的眼神,一对向上扩张的剑眉,一只肌肉饱满的胳膊,一张健朗泛红的国字脸,话题自然由被动变为主动,甚至滔滔不绝。

军营生活里,我们把这种战术归纳为心理潜意识的五湖四海皆兄弟!

小伙子把士兵证硬往我手里塞:“班长,请一定相信我不会给咱军人丢脸的!我只是回来休假一时找不到感觉,一个人到西安找战友谈谈心!”我当然没有权力查看一个陌生人的证件:“军人心里的誓言,你比我记得更清楚。”

心里还惦记着周至战友送我上高铁的情景,返回西安的地铁上,我对邻座一脸苦闷的小伙说:“当过兵的人天地广着哩,理论上你这么年轻,不该如此徘徊。当然你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小伙点点头,说休假时光很孤独,让他有些迷茫,他用蓝牙耳机在打电话:“嗯,我到大雁塔了……好,我在B口等着你……!”

“你在新疆当兵?”一个穿军绿色T恤的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小伙。

“嗯,在加勒万河谷待过三年。刚才联系上我西安的战友……我是从宝鸡赶来看他的,我们说过,无论分开多远多久,我们都要像在加勒万河谷捱过的日子一样,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男子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小伙:“有种的兄弟,我是空军某基地的少校,刚从北京调到西安,以后若有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又想到两年前的杭州之行,在一辆出租车上与久别的战友晓长正聊着边防线上的人和事,哪知驾车的司机不断接走我们的话头,感觉像是老朋友一样随便。这位年轻的司机剪着小平头,有一张机灵又憨得可爱的脸,健壮的肌肤,整洁的衣着,看似与我们年纪相仿。他每一次接走我们故事的高潮,都很有主见,且带着胜利的喜悦,仿佛他就是我们谈论故事的主角,为这事晓长曾强烈批评他的喧宾夺主,劝导他精力集中好好开车,不要无礼地乱插嘴。

“你肯定也是军人。”我摆摆手,示意晓长原谅这位司机的无礼。

“两位战友,失礼了,听着你们的精彩故事,我心生羡慕。早知在这城市也是孤零一人,不如留在部队,真是怀念‘战友战友亲如兄弟’的连队集体生活呀!”他说。

直到目的地,我们准备下车,司机突然央求道:“战友,能不能坐下来,我请你们喝杯咖啡?”

我和晓长相视一笑。原来这位退伍的战友,来自山西运城,他正对自己“的哥”生涯产生怀疑,越是怀疑,便越是怀念曾经的军旅生活。

后来,总不经意遇到一些类似的情况发生,“战友”如同纽带,把一件件事情神奇地联系起来。有一次,一位在香港的战友给我发来一条微信截屏,上面是一位导演向他寻求我的联系方式,对方正在西藏拍摄一部纪录片,无意中听到战友转发的一首歌曲,那是我多年前创作的音乐作品。我不假思索地同意战友推送名片给导演。结果,导演也曾在西藏边防当过兵,他打算将我的作品当作他纪录片的主题歌。出于对那片雪域诞生的艺术的支持与战友之情,我果断版权免费,并祝他的纪录片大获成功。

在一些饭局上,也常遇到人多复杂的情形,可酒过三巡,只要对方亮了“当过兵”的底牌,因了战友之情,都容易网开一面,难免冲动地干一杯。

忽然想起一位特别的战友。

“七一”那天,战友邀约我去郫都拜访一位老兵,晚上我发了一条朋友圈:“董班长,‘七一’的故事,留到‘八一’再说。”这位董班长,兴许读者可能并不陌生,他名叫董贵生,是第五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获得者。多年来,为了一个战场上的承诺,他一直坚持为牺牲战友父母尽孝,一次次带领牺牲战友的父母或亲人,从成都平原奔走云南老山前线找寻一个个长眠的英魂,如此战友如此情,感动了无数拥军志愿者加入关爱英雄行动。

与董班长临别时我紧握他的手,同样许下一个承诺——你负责奉献,我担纲书写,因为四海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