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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蓝:集近30年蜀地写作之功为成都作传
来源:封面新闻 编辑:梁曌 时间:2022-12-01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吴雨珂

近些年,蒋蓝已进入巴蜀题材探究和写作的深水区。他愈发感到战战兢兢,颇有如履薄冰之感。

开写《成都传》,蒋蓝有清晰的目标,从神话、历史、考古、民俗、 风化、经济、建筑、动植物等领域进入,以人写城由文学笔法落地。他同时也清晰意识到,要为一座时空纵横几千年、内容庞大的城市作传,掌握足够史料是必须的,同时也是远远不够的,远非把《成都通史》压缩而成一部“简史”那么简单。他需要把自己过去近30多年对蜀地进行田野考察、书写思想随笔,所积累的经验心得,脚力笔力,全部用在这部《成都传》里。

蒋蓝(本人供图)

用“踪迹史”的方式捕捉成都的肌理、性情、体温

《成都传》很厚,90多万字,近400幅图片。全书分为上下册,一共六编:古蜀鸿蒙记、秦汉名都记、唐宋繁华记、元明清风貌记、中国第四城记、成都风物记。蒋蓝诉诸他独创的“踪迹史”书写方式,在砖瓦、阡陌、钢铁、植物、山川、田野之间,尽力梳理了成都的肌理,捕捉成都的性情,拾取成都的体温。

在这六编中,我们可以看到,蒋蓝对谈到成都历史必然会出现的重要知识点的表述,比如蜀道以及“蜀身毒道” ,望帝春心托杜鹃,李冰与都江堰,司马相如的琴与剑, “扬一益二”名不虚传 ,浣花洗剑录,摩诃池上醉青春,自古诗人皆入蜀,杜甫的雪山:严武与杜甫的交际史,诗人岑参笔下的成都,张大千、徐悲鸿的青城岁月,成都的十二月市,王闿运眼中的晚清成都,东校场两起载入近代史的大事,华西坝往事,罗常培笔下的成都“七二七”大轰炸,成都的桤树 蜀地银杏逸事,等等。

一个写作者有没有问题意识,对于写好一本城市传记非常重要。蒋蓝也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在华夏大地上,成都最大的特色是什么?基于多年的深入考察、思考,蒋蓝总结出这样的答案是,成都平原位于中国地理第一二级台地间的特殊位置,续接了成都吸纳不同种族融合的活力,顺应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思想。

给人写传不容易,为城市写传也难。尤其是为成都这么一座庞大、丰富的城市(成都是中国唯一的3000年城址不迁、2500年城名不改、城市中心未移的历史文化名城)作传,更是高难度工作。

纵观全球,为河流、城市做传的作品并不少见。比如路德维希的 《尼罗河传》,将人、史、地,自然和社会,过去和现在熔冶一炉,作 者对材料的选择颇具匠心,呈现出光怪陆离的丰富与历史的深邃。彼得·阿克罗伊德的《伦敦传》也是一部经典之作。国内有叶兆言的《南京传》,邱华栋的《北京传》等作品。

完成如此重大的写作目标,如此重大的写作题材,需要不俗的体力和毅力。蒋蓝将很多功劳归于“跑步”。他的习惯是写作到了黄昏,就去锦江边跑步几公里,也可以说,《成都传》是“跑”出来的。锦江的美景也给了他写成都的不少灵感。“置身锦江码头,思接千载,知锦江之高义;逝者如斯,念崇丽之无尽。”

“一部充满历史温情与在场叙事的文学城市传记”

读了蒋蓝《成都传》,作家阿来发现蒋蓝“出乎意料地“恢复”了关于“传”的传统写作——撰写人物故事。在书写人物与城市的时候,蒋蓝诉诸他独创的“踪迹史”书写方式。他像写作人物传记一样,去展示成都的性格。”由此阿来也认为蒋蓝的《成都传》“是一部充满历史温情与在场叙事的文学城市传记,发出了明亮而清晰的“成都声音”。”

成都籍学者、澳门大学历史学教授王笛也给这本《成都传》积极评价:给一个城市写传是很难的,而蒋蓝在资料的使用、内容的取舍、谋篇与布局、故事的讲述、严肃和有趣、知识和可读等方面,却把握得当,张弛有度。《成都传》书写得生动活泼,政治一笔带过,对人物、史迹、风物却尽情地描述,几乎就是成都文化的一部“百科全书”。

蒋蓝(本人供图)

对话蒋蓝:到了该梳理的时候了

学者范存忠在《鲍斯威尔的〈约翰逊博士传〉》一文里指出:“近代的 传记与传统的传记有一个显著的区别:传统的传记,目的在于颂扬某一个人 或某一些事;至于近代的传记,目的不在颂扬任何人,而在表达人生,表达特定时代、特定环境里的人生。”蒋蓝很赞同这种观点。他是在写成都,同时也是在写自己在成都30年的生命。

2022天府书展即将开展,由蒋蓝写作、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成都传》,也即将亮相天府书展。封面新闻记者也提前专访到蒋蓝本人。

封面新闻:想为成都作传,或者也有能力为成都作传的作家,应该不少。您接下写《成都传》这个任务,会有压力吗?是怎么克服的?

蒋蓝:当然很多人都可以为成都作传。对我自己来说,从上世纪90年代从自贡到成都工作、生活到现在,有30多年了。在很长的时间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成都作传。只是近几年,我突然觉得,自己持续写蜀地,写成都的方方面面,是到了可以梳理和汇总一下我所理解的成都了。

在《成都传》中,我讲述了100多个历史人物及其与成都的故事。在讲述人的故事时,肯定还要涉及到相关历史的、地理的、政治的、军事的、人文等多个领域。这些历史人物与这些领域发生交叉的种种小细节,是我最重视的。如果说,我写的《成都传》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就是:小切口。

封面新闻:可不可以说,《成都传》是你集三十年积累之功,把此前三十年写蜀地积累的功力,都用上了?对你自己,也是一次人生前半生写蜀地的重要梳理和总结?

蒋蓝:《成都传》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空前也绝后”的作品。“空前”是以前没有写过这么大的篇幅的作品,绝后是我以后也不会再写这么大篇幅的单部作品,他基本上把我对属地,对成都的30多年的研究和思考,全部的囊括了,他可能还有很多未尽的之处,我想以后有机会,再做一个修订,我会再做一些细部的处理和修订。

封面新闻:为成都写传,不是一件易事。过程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蒋蓝:在一些角度上,缺乏足够充分的参考资料。比如成都的建筑史资料,不少都还处于推论阶段,还需要更多的详实的考古论证。这也给我更全面写成都,带来了不少困难。的确也是本书中比较薄弱的一个环节,这是比较遗憾的。希望接下来修订的时候能补上这个不足。

封面新闻:写完《成都传》,相信你自己对成都的认识也上了一个台阶。你自己觉得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蒋蓝:就我的体会而言,作家的写作往往更倾向于关注人文的、艺术的、文学等领域的人物或者故事,而较少去关注军事等领域的知识。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我作为一个作家,写完《成都传》之后,让我对关于成都的那些比较不太容易被作家关注的角度,也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封面新闻:写成都传从筹备到完成花费多长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你向哪几个人请教获得的帮助最大?

蒋蓝:从筹备到写作完成《成都传》,大概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这么快的原因是,我此前关于成都已写了九本书(《天下名城》《春熙路史记》《踪迹史:石达开与唐友耕、丁宝桢、骆秉章、王闿运等 交错的晩清西南》《黄虎张献忠》《成都笔记》《蜀地笔记》《锦官城笔记》《天路叙事》《蜀人记:当 代四川奇人录》)打下的基础。这次写《成都传》让我最费心思的是,这本书的结构布局。在我看来,《成都传》的结构跟其他关于城市的传记,结构上有最大的不同——我是用人物的方式来写城市。以人带动2000多年成都的演变和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我得到了很多人的无私帮助,包括我们本土的历史学家,以及博物馆、博物院、植物园等多个机构的相关专业人士。我在《成都传》后记里也特别感谢了很多人。